远山歌未绝

wb同名,找挂了的文和私信可以去那边

【长顾】赔偿(重阳节贺文)

ooc警告

连夜登高爬崆峒山(不是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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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水一池,被框于一片琉璃镜中,缝隙里冒着青芽的碎石环绕在镜框周围,池中央一尾锦鲤闪着橙红色鳞光,正天真无知地游向水下危险的鱼饵,而顺着鱼线向岸上望去,松披单袍的垂钓者玉面墨发神色怡然——

竟与正做赏玩之人有七八分相似。

 

“他可以这样,你不可以。”背后蓦地贴上一怀温热,敞开的衣领被环过来的两只手不由分说地拢紧,随即耳垂遭受了什么凶兽利牙的狠狠一咬:“下次再犯,就地正法。”

顾昀无奈地将手中小玩意放回多宝阁上,第不知多少次深觉自己侯府已然变成皇帝的私狱,而那唯一的、时不时就会被动用私刑的囚徒不巧也正是自己。只可恨,这狱是座锦绣狱,在里面囚得久了,纵使半生穷凶极恶刀头舐血,渐渐竟也不想得释了。

“知道了。”不过放风需求还是有的,所以未免惹怒皇帝被削减放风机会,只好乖乖应诺。

 

家中无外人,长庚所在意倒不是将军的贞操,而是连续几场秋雨过后,京城彻底告别炎热,进入了寒天,他怕将军不慎着凉生病,又复牵动一连串难以根愈的沉疴痼疾。

 

说起来,做皇帝的为了哄得将军天寒后少出门,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。譬如刚才顾昀拿来把玩的那个小玩意——琉璃镜池垂钓摆件,就是由长庚亲自画图设计和雕刻制作的,他一向手巧,当年就缝合包、削竹笛、剪盆景无所不能,只后来继承大统后,一双执笔社稷的手再鲜有空闲和必要做匠人之事,何况他本身其实也没太有此方面的雅趣爱好,如今又重操旧业,无非为了让顾昀在家有个玩头,以收收出去招猫逗狗的心。

 

但可惜,呆在家里也不让人省心的将军,到底还是没能防住一场秋病。

 

老祖宗总结经验道“春病在肝,夏病在心,秋病在肺,冬病在肾”,这话不假。顾昀起先是嗓子犯痒,但他自觉症状轻微便未提起,只躲着长庚时才咳上两声,不料夜半病情忽然加重,开始胸闷气促冷汗连连,咳嗽忍了又忍亦再也压抑不住,终是惊动了本就觉浅的长庚。于是,整个太医院中断了当晚好梦,齐齐被长庚宣进侯府,而大家商来议去最终给出的诊断结果果然就是:外邪入侵,内伤及肺,引发肺腑旧伤。

长庚说不气肯定不可能,但更多的却是自责于自己没有及时发现爱人的患病征兆,且看着对方那张在昏黄汽灯下毫无血色的脸,和他投过来的满目示弱与讨好,帝王即便心如铁石也哪里还能责备出半句,唯有愈加无微不至将人照顾妥帖;遑论,帝王的心本非铁石,而是一团任将军揉捏的棉花,现在将军偏要将它揉捏成“心疼”与“焦急”的形状,那他也只好认下便罢。

 

许是自知理亏,养病期间的顾昀好歹乖觉了不少,被子裹得严丝合缝,到点就喝药,饮食一口不挑,连难受都不再一味隐忍,偶尔也知道伸手敲敲床柱,提醒临时搬了小案在床侧办公的长庚自己不舒服需要拍拍搂搂。

 

然而,随着日子一天天地推迟,病情却非但不见丝毫好转,反而愈来愈重。

 

书信由玄鹰以最快的速度传去了西南提督府,等待陈圣手赶至期间,顾昀已经……开始咯血,断断续续地咯血,衣襟上、被褥上、床边地上,到处都染着点点鲜红,刺得长庚从眼到心都痛如刀绞。

“心肝,别怕,心肝……”顾昀的低喃声同样断断续续地,明明嘴角血迹未干,仍要勉强往上扯,好似面前只是当年雁回镇上的小棒槌,自己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就能对他将万事掩过,殊不知落到此刻帝王眼中,简直已成了天要塌落的前兆。

长庚使劲咬了咬舌尖,将手中黏湿的帕子攥紧又松开,反复几次后才想起扔入身后仆人端着的水盆中,接着又接过新的一块,继续替顾昀擦拭唇边余红。

“别怕……咳、咳咳!”自以为是的人,依旧忍着胸口剧痛声声“安慰”着年轻的爱人,可惜他阻止不了自己肺腑中的血一阵阵地往上涌,在新的白帕上再度绽开簇簇红梅。

或许根本擦不尽的,只是长庚刻意无视了这点,就像他也不曾回头看那盆原本清澈如镜的水,须臾之间化开了几方的朱砂御墨。“子熹,子熹,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不对?你陪着我,我就什么都不怕。”他越擦越急,眨眼的速度也不自觉跟着加快起来,是某些被本能潜藏起不敢表露的情绪尽皆凝成了露珠结上眉睫,带来一种只要将它们用力眨落,就能获得心宁神安的错觉。

“嗯……会……陪……”

“子熹——!”终于,怀中人连意识也逐渐模糊下去,只余一点微弱的呼吸和尚未溃散的体温,证明着他还身处人间。

 

人间却是风潇雨晦。

 

天刚放晴了几日,风雨一夜又卷土重来,好在乌云遮月前陈轻絮已到达北大营,换乘马匹后冒雨疾奔来安定侯府。

然后就是彻夜的灯火通明。说到底依然还是那些旧伤作祟,而非什么疑难杂症,所以探诊把脉没花多少时间,主要需为顾昀施针稳定病情。

直到东方将明时,陈轻絮方缓缓舒了口气,转头看向长庚:“有件事需要与陛下谈谈。”

因着算是她的半个徒弟,长庚才没有在圣手施针期间被“无情”赶出门外,但他全程精神都一直处于紧绷状态,此时仍未松懈下来,忽听圣手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,心几乎被吓得狂跳出胸腔。

不过之后的谈话还算顺利。

 

等顾昀醒来时,已又到了黄昏。

一睁眼就是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边的长庚,对方正在盯着床沿发呆,顾昀自己的脑袋更加混沌,心中只迫切地想要将人招过来亲一亲抱一抱,于是尝试着扯了扯干涸的嗓子:“长庚。”

发呆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唤得打了个激灵,视线立马从床沿上那三道深深的指痕上转回来:“子熹!你醒了!”

“嗯。”听着他变调的语音,顾昀突然觉得,昔雁王今太始帝的这位自家小心肝没了稳重自持的模样,竟格外的令人心动。他不禁苍白着一张劫后余生似的脸笑了笑,努力攒出几分力气抬起手,那小心肝见状,便乖巧地主动将脸贴了过来,并学着讨宠的小兽蹭了蹭,又是另一番风味的可怜可爱。

幸好,他都还能见到。

 

再喝到的药跟之前有了很大不同,虽然都是苦到胃里,但也有个高下之分,陈姑娘开的方子里由于添了两钱黄连,因此饶是顾昀这种向来把汤药当开水喝的铁血硬汉,也不由得每天对喝药这件事打起了怵。

起初,长庚对待顾昀有着无限的耐心,哄义父如同哄孩童,知道他即使满嘴苦味也不喜甜腻,便每天都亲自专门做来清香少甜的豌豆黄给他解苦。然顾昀却是应了那句老话——毛病都是被惯出来的,本来他堂堂一个大将军决计不是真的怕苦,但长庚一耐心哄他,他反而当真吃不得苦了,每次被“逼”着喝完苦药后都得发一通脾气,不需要道理。因而渐渐的,长庚对他的耐心也越来越趋于告罄。

 

“行,侯爷以后不爱喝就别喝,朕也懒得再招人烦,从明天起让王伯来给你送药吧!”

终于某日,当顾昀又一次横眉瞪眼时,长庚直接撂下这句话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“你——”满腹的埋怨还未发泄,发泄对象先罢工不干了,顾昀气结,又忍不住想起过去种种,长庚对自己是如何的小意温柔,对比今日又是如何的态度迥异,一时只觉果然久病床前无孝子,说什么海誓山盟都是狗屁话。

 

破裂的感情往往都起始于一点微小的裂痕,因为矛盾有了第一次,就会有第二次。

次日长庚果真没再来给顾昀送药,那碗例行的豌豆黄也换成了侯府厨娘来做,然而顾昀不仅没意识到长庚真的生气了而主动前去哄人——良药苦口确实是有道理的,他现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,约摸再喝上几天药就能痊愈——反倒故意夸赞厨娘的手艺胜过长庚一百倍。

话传到长庚耳朵里后,他只冷笑了一声,淡淡说了句:“有些人的确不值得付出。”

不日,长庚的话同样也传到了顾昀耳朵里,同时传来的,还有皇上在宫中举办赏菊宴邀请众新科士子与官家闺秀参加的消息。

 

——好一句不值得付出!好一群才俊佳人!

顾昀这几日本就莫名憋了一肚子火,这下哪还了得,当即冲去多宝阁前拿起某个无辜的摆件狠狠砸了出去!

而随着摆件砰然落地碎成几块,一口老血也一下从他腑腔里涌上了喉头。

 

仅仅过了不到小半个时辰,此时本该在宫中同众新科士子与官家闺秀“寻欢作乐”的皇帝便已现身于了侯府。

“子熹……”真龙天子蹲在床前,小狗一样,看起来可怜巴巴的。

“……”顾昀将目光从陛下身上收回,缓缓阖上眼。丢人,太丢人了,他之前就仿佛一个深宫怨妇,给皇帝无理取闹还嫉妒发疯,十分难以理解那些事竟是自己做的,晚节不保不如一头撞死。

长庚一颗七窍玲珑心,早就预料到顾昀会做此反应,他家将军的面子比天大,他自然得好好周全了,遂赶忙道:“陈姑娘说了,那药对脾气越好的人副作用越大,且本来为的就是让你把内里沉积已久的那口淤血吐出来,才特地斟酌给你开的方子,如今看来陈姑娘不愧是当世神医,竟从子熹你平日的处事性情中将你喝了药后的反应猜得分毫不差。”

“……你不用说了,”顾昀心想,“神医不神医的我不清楚,但这事最好是别让沈易知道,不然本帅很可能忍不住千里赴西南杀友灭口。”

“不过子熹你放心,我已嘱咐过陈姑娘及侯府知情者们,此事绝不会外传,尤其不会让沈将军知晓。”正在心里磨刀霍霍中,却听长庚那小蛔虫又这么补充道。

顾昀:“……嗯。”算你沈季平福大命大逃过一劫。

 

总归,在皇帝的贴心开慰和不要脸痴缠下,顾大帅很快恢复了精气神。只可惜,皇帝陛下他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,眼瞧着大帅身心都愉悦了,架子一摆就开始了他的秋后算账。

“第一,你明明答应难受了就给我说,结果每次都是假装难受才通知我,真难受了却还是自己忍着,顾子熹,你当我是傻子好忽悠吗——别解释,闭上你满嘴跑蒸汽车的嘴,床沿上有什么你自己去看。”

“第二,到底我做的豌豆黄好吃还是厨娘做的好吃,你最好想清楚后再重新回答一遍,如果你以后还想我投喂你的话。”

“第三,我辛辛苦苦给你做的东西你就毫不留情地砸坏了,你不觉得应该赔偿我点什么以安抚我受伤的心灵吗?”

顾大帅:“……”

赔偿、赔偿,把男人的宝贵贞操都赔给你,小姑奶奶快收了神通吧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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